书中的内容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撼,也太过遥远,展现了阿富汗几十年的历史,从梦中的家园到满目疮痍的故土;展现了种族矛盾,普什图人与哈扎拉人的尖锐冲突对抗与无法割舍的联系;展现了命运的轮回,从天生兔唇的哈桑痊愈后嘴上淡淡的痕迹到为了哈桑的儿子索拉博而付出“代价”的阿米尔嘴上的疤痕…这本书,似乎写的是作为“我”的阿米尔的自我救赎之路(“这儿有再回好人的路”),但又不仅仅于此……
眼前,似乎浮现起那个长着中国娃娃的脸,穿着绿色长袍,嘴上有淡淡痕迹的哈扎拉少年哈桑,橡皮靴子踢起地上的雪花,扬起笑脸对阿米尔说“为你,千千万万遍!”,奔跑着去追逐那正在坠落的蓝色风筝。
也仿佛又看到时过境迁后,那个已经不再是孩子的阿米尔为了让索拉博打开心结,在异国的土地上一帮孩子中间追逐着坠落的风筝……
风筝的第一重象征意义:友情&兄弟情
“无关乎这些事情,因为历史不会轻易改变,宗教也是。最终,我是普什图人,他是哈扎拉人,我是逊尼派,他是什叶派,这些没有什么能改变得了。没有。”
一直觉得,阿米尔和哈桑的友情的崩裂并不能完全归罪于阿米尔。
两个民族不同、宗教信仰迥异的人。阿米尔是普什图人,属于伊斯兰教逊尼派,哈桑是哈扎拉人,属于什叶派。阿米尔住的是豪宅,享受锦衣玉食,有受人尊敬的父亲,受到良好的教育。哈桑住的是仆人的小小窝棚,管阿米尔叫“少爷”,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阿米尔”,终日劳作没机会受教育。尽管他们吃的是同一个奶娘的奶,在阿富汗“人们说同一个胸脯喂大的人就是兄弟”;尽管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互相陪伴共同嬉戏,但民族、历史、宗教、阶层让两个人的“隔阂”永远横亘在那里。当哈桑为了让阿米尔赢得风筝比赛的第一去追逐风筝而被阿塞夫欺负时,阿米尔看见了却因为胆怯而没有挺身而出。为了掩盖内心的愧疚,阿米尔又用诬陷哈桑盗窃的方式无情的将哈桑赶出了他们共同的家园。多年以后,当父亲的挚友拉辛汉揭开所有的真相: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彼时,哈桑和妻子已经在阿富汗的战乱中因为是哈扎拉人而被残忍的迫害离世,只留下了年幼失怙的孩子。
就像作者借阿米尔之口所说:“如今回头看来,我认为1975年冬天发生的事情——以及随后所有的事情——早已在这些字里埋下根源。”
·宗教信仰的差别。
一直不懂伊斯兰教逊尼派和什叶派的区别,在网上搜到一张提到叙利亚的局势对两派有很生动的图解(出处: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id=11297698&boardid=1)。小说中的注释也有说明,两派分歧主要是对穆罕默德继承人的承认与否。
·历史原因。
“他(阿塞夫)那双蓝眼睛望着哈桑:“阿富汗是普什图人的地盘,过去一直是,将来也永远是。我们是真正的阿富汗人,纯种的阿富汗人,这个塌鼻子不是。他们这种人污染了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国家,他们弄脏我们的血脉。”他挥舞双手,做了个夸张的姿势,“普什图人的阿富汗,我说,这就是我的抱负。””
普什图人与哈扎拉人的民族矛盾由来已久。小说中提到,即使是在喀布尔相对和平的时代,哈扎拉人也被普什图人称为“塌鼻子”、“吃老鼠的人”,地位非常低下。阿米尔妈妈留下的历史中写道:普什图人对哈扎拉人在18世纪曾经进行过残酷的镇压和迫害,迫使他们离乡背井,烧焚他们的家园,贩售他们的女人。书中的后半部分,塔利班当政时期,哈扎拉人受到了残酷的清洗。
也许,正因为这些,再加上毕竟哈桑的父亲阿里和阿米尔的父亲也是从小到大的玩伴,阿米尔的父亲不敢将哈桑是他的儿子的事情说出口。阿米尔与哈桑情同兄弟,仍不屑于让哈桑和自己的客人一起玩耍,甚至在哈桑遭受凌辱的时候能那么轻易的放弃、选择视而不见:“他只是个哈扎拉人,不是吗?”。虽然,他潜意识也认为自己错了。
“我们不一样,但,你是我的兄弟。”也许,小说结尾阿米尔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对哈桑说这句话,还有那句他一直没说出口也再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对不起”。
风筝的第二重象征意义:失落的家园
“后来我常常做梦,阿米尔少爷。有些是噩梦,比如说梦到足球场上挂着腐烂的尸体,草地血迹斑斑。我会很快惊醒,喘着气,浑身大汗。但是,我梦到的事情多数是美好的,为此得感谢安拉。我梦到拉辛汗老爷身体好起来了。我梦到我的儿子长大成人,成为一个好人,一个自由的人,还是一个重要人物呢。我梦到花儿再次在喀布尔街头盛开,音乐再次在茶屋响起,风筝再次在天空飞翔。我梦到有朝一日,你会回到喀布尔,重访这片我们儿时的土地。如果你回来,你会发现有个忠诚的老朋友在等着你。”
我总觉得,阿米尔的人生应该是悲剧式的。前半生在美丽的喀布尔度过,那里有父亲的荫蔽、“病玉米墙”、美丽的石榴树。后半生则在美国度过,纵然现世安稳但像无根的浮萍,说颠沛流离也不为过。所以他应该希冀的回到他的童年,那个无忧无虑亦没有战争的喀布尔,那里是他失落的家园。
然而,更悲剧的是留在阿富汗的人们,拉辛汉、哈桑、法莎娜、莎娜芭,在那三十年的动荡之中,他们会不会怀念逝去的那个故园?
看这部小说,对其中所提及的阿富汗历史总觉得有些混乱和费解,于是问了问“度娘”,才突然发现这本书应该堪称是阿富汗“史诗般”的巨著,多种史事揉杂其中。
“真相终于大白: 1973 年 7 月 17 日夜里,他们根本就没有对什么东西开枪。翌日清晨,大梦初醒的喀布尔发现君主制已然成为历史。查希尔国王远在意大利,他的堂兄达乌德汗 趁他不在,发动了政变,没有多加杀戮,就终结了他四十年来的统治。”
从1973年开始,阿富汗的君主制变成共和制。人们谈论“民主”、新政。然而,政变并没有带来和平和人们期待的生活。也就是这次政变开始,阿米尔梦中的家园在动乱中日渐消失……
“明天早晨,我会醒来,朝窗外望出去:人行道上没有那些阴沉着脸的俄国士兵在巡逻;没有坦克在我的城市里面耀武扬威,它们的炮塔活像责难的手指那样转动;没有断壁残垣,没有宵禁,没有俄国军队的运兵车在市场上迂回前进。”
1981年,因为俄国占领了喀布尔,政局极度紧张,阿米尔和父亲不得已远赴巴基斯坦,继而去了美国。他们通过关卡时,同行的妇女险些被吸毒的俄国士兵凌辱,幸而父亲挺身而出,几乎以生命的代价阻止了即将来临的“暴行”。因为卡车欠缺零件,他们不得已在地下室呆了数天,与老鼠为伴。最终,他们搭上了油罐车。故土难离,阿米尔的父亲抓了一把泥土放在胸前贴在心头。
“拉辛汗告诉我,在1992到1996年之间,北方联盟占领了喀布尔,不同的派系管辖喀布尔不同的地区。“如果你从沙里诺区走到卡德帕湾区去买地毯,就算你能通过所有的关卡,也得冒着被狙击手枪杀或者被火箭炸飞的危险,事情就是这样。实际上,你从一个城区到另外的城区去,都需要通行证。所以人们留在家里,祈祷下一枚火箭别击中他们的房子。”他告诉我,人们如何穿墙凿壁,在家里挖出洞来,以便能避开危险的街道,可以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墙洞,在临近活动。在其他地区,人们还挖起地道。”
1992年至1996年,俄国的撤军并没有带来阿富汗的和平,阿富汗继续动乱,各派掌权,人们的出行都只能通过地道。
“阿米尔少爷,你少年时的那个阿富汗已经死去很久了。这个国度不再有仁慈,杀戮无从避免。在喀布尔,恐惧无所不在,在街道上,在体育馆中,在市场里面;在这里,这是生活的一部分,阿米尔少爷。统治我们祖国的野蛮人根本不顾人类的尊严。”
拉辛汉告诉阿米尔,塔利班当权后,人们所期盼的和平和幸福依然没有到来。1998年,塔利班开始大肆杀戮哈扎拉人。没被杀戮的哈扎拉人也被残酷的对待。哈桑妻子法莎娜的高声询问价格都因“有伤风化”招致了塔利班的虐打,而哈桑只能隐忍、不能还击。而即使这样,哈桑和妻子最终仍然被残忍的杀戮,原因只是塔利班觊觎那套阿米尔父亲的大房子。
……
重返喀布尔的阿米尔没有见到梦中的故园,原来的商业街成为废墟一片,街头上到处都是乞丐,看不到成年男人,父亲静心建造的恤孤院已经荡然无存,人们甚至不敢抬眼与塔利班对视。就像阿米尔所说,像是见一位久未谋面的朋友,发现它穷困潦倒、一文不名。
那片充满童年回忆的家园早已在动乱的年代里“面目全非”。也许,就像小说中阿米尔写的那部最近的小说名,也是中国一句有名的诗句:“此情可待成追忆。”
风筝的第三重象征意义:良知
“你知道吗,”拉辛汗说,“有一次,你不在的时候,你爸爸和我在说话。而你知道他在那些日子里最担心的是什么。我记得他对我说,‘拉辛,一个不能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孩子,长大之后只能是个懦夫。’我在想,难道你变成这种人了吗?”
时过境迁后,阿米尔接到拉辛汉的电话,重返喀布尔,历经重重磨难后带回了哈桑之子索拉博。而索拉博经历了绝望后的自杀未遂,也像所有人关上了心门。阿米尔在美国,又重新开始放风筝追风筝,只为了让自己的侄子打开心门。让人禁不住感叹:是命运的轮回吗?
我想,阿米尔找回了重回好人的路。
一部小说,一段历史,读罢十分感慨。
愿和平、幸福长伴我们!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