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学、生物学是非常特殊的,是因人类或者说地球生命的存在而存在的学问,不像物理学、数学那么普世。也因此更为值得珍惜。有朝一日,人类走向星辰大海,这些学问是我们追寻来路的航标,也是我们借以认知崭新文明的密码。

MoMo 2021年5月26日21: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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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人类简史》,距离上一次过去了三年多,期间拜读了下面两部人类学的书籍,建议书友们与赫拉利的书一起参详着作为扩展阅读——

《枪炮病菌与钢铁》(贾雷德)。我是先读的赫拉利三部曲,后读的《枪炮》,今年重读《人类简史》,很多人抱怨《枪炮》难啃,其实翻译是一方面,曲高和寡也是主要原因。《人类简史》是照着畅销书的路子写的,很多地方不够严谨,有哗众取宠的成分,两可之间取了可读性。《枪炮》是非常纯粹的学术科普,有所怀疑的学说大多数是存疑表述,列出来让读者自己思考,而不是乱下断言,《枪炮》阅读的过程好像喝药,入口虽苦,细品长香。本书体验是喝饮料,刺激,痛快,爽,但营养恐怕确实差点意思。

《人类的起源》(利基)。古人类学鼻祖级家庭的天之骄子、25岁担任国家博物馆馆长的理查德·利基在人类起源这个领域的代表作。明显比赫拉利的笔触更踏实、详实,更贴近纯学术研究的层面,对考古学、古生物学的把握比赫拉利更纯属,书中也有挑战学术权威的结论,也有发散性的思考。

《人类简史》应该归类到科普类畅销书,它不是一部严肃的历史学著作,也不是单纯的人类学科普,书中包罗万有,举凡历史学、人类学、哲学、心理学、宗教学、科学史学、经济学……他都想纳入进来,用以描摹智人这个物种的前世今生,所谋着大,但不免犯了大而无当的通病,虽然以超绝的创作天赋留下很多启发性的思考,对未曾涉猎此类题材的读者而言有振聋发聩的启蒙效果,但细究之下,比照学术专著还是流于轻浮。试举几例——

书中以现代富裕社会平均工时超过采集狩猎时代,论证现代人工作强度和生存压力大过于远古猎人。但他避而不谈猎人时代被猛兽追袭的危险、被病毒侵害的风险,因伤致残致死的几率,同时也忽视了现代人在工作中提升自我实现价值的意义,以及安稳的生活带来的文明成果飙升红利。

书中对采集狩猎文明的生活赋以美好的想象,以为远古猎人食物充足、工作悠闲、心理健康、生命悠长,这方面在学术界广存争议,原始人面对的是未经驯化的原始植物、野性未消的凶猛野兽、朝不保夕的食物供给、夭亡率极高的医疗惨状,这方面赫拉利未能免于跌入“高贵的原始人”佯谬。

书中以原始人食物来源多样来论证其营养均衡,却忽视了现代营养学的成就,古人是无意识采集,逐水草而居,饥饱由天不由己,甚至经常饿肚子,其强健的体魄并不等同于健康。

书中以先民不事农桑,不与家畜杂处提出远古采集者较少受到传染病的伤害,却忽视了原始人遭遇败血症、破伤风、坏疽、金葡菌等细菌病毒感染时的无奈。事实上古人经常因为一次外伤或者痢疾而永别看似美好的田园生活。

书中以哗众取宠的方式提出“农业革命让更多的人以更早的状况活下去是一个陷阱”的骇俗结论,却忽视了狩猎采集文明竭泽而渔、焚林而猎,无法持续的事实。以采集文明的巅峰期对比农耕文明的磨合期,也显得不够客观。事实上我认为农业革命是人类这个物种至今为止最大的文明成就,是我们抓住了进化的窗口期,在还没吃光全球大型动物之前发展出了可持续的生存技巧,迈过了可能是宇宙文明普遍存在的第一个大过滤器的——伟大成就。

余者不再赘述,但学术观点虽然可以争议,却仍需肯定赫拉利雄伟的创作志向和广博的知识储备,当今时代能够站在整体角度思考全人类气运的学者已经非常罕见了,学科之间的区隔越来越纷繁复杂,单学科科研门槛的提高和信息化手段的跃进不可避免地破坏了学者的全局视野,已经很多年没再出现百科全书式的学者,这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实在可嘉。赫拉利也掌握了不凡的创作技巧,他的三本书行销全球,长期霸榜,足以说明他身为科普作家的成功。

人类学是一门非常年轻的学科,人类也是个非常年轻的物种,站在大历史的一个小小角落,我们每个人都只是洪涛中的微末浮萍,难以看清未来的方向。在我个人看来,我们至今最拿得出手的审视未来的武器,是被赫拉利多次含沙射影视作洪水猛兽的现代科学。对赫拉利提出质疑的目的也在于此。我们不能一边沐浴着现代科学的福利,一边半开玩笑地怀念荒蛮未开的远古时代,转而抨击今天的世界乏善可陈。

我是一个坚定的科学主义者,即便科学可能让人类掌握自我毁灭的密码,也不可避免带来了环境、战争、不平等、奢靡等罪过,但站在历史长河的角度,跳出一时一世的悲欢,我们这个物种迟早是要走向毁灭的,为了避免提前毁灭而拒绝走向智慧和文明,其意义也无异于投鼠忌器、讳疾忌医。就像我的大神刘慈欣先生化用帕斯卡的那句话——给岁月以文明,而非给文明以岁月。面对物种整体的命运,我们个人持乐观的态度,作悲情的预测,今天的人类就好像烈火烹油的乾隆王朝,明知这一场澎湃的大梦最终将会走向热寂,那也无妨努力提升这轮文明的高度,尽情挥洒科学的光芒,让智慧的温暖照亮久已枯渴的灵魂,为此哪怕承担可能自毁的风险,但那也是文明必须承受的代价。至于对最终结局的态度,还是那句话:不要温和地,走近那个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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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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